并不是很坚强的一个脆弱反派

失去清水失去很多,失去肉失去一切

苏少爷

军阀的枪法不错,自己虽然受过伤,但都不算重,和他争斗的却已经死在他的枪口下。

军阀的枪底下死了不少人,大人物小人物,形形色色。

起初跟别的军阀抢地盘争粮争地,混战几年,日本鬼子打过来之后,军阀分出一半心打鬼子,有时候也中立,和共产党做买卖、和国民党做交易,吃的就是渔翁得利,鬼子倒是照打,用军阀的话说,跑进家门的野狗,狠狠打死。

这样的人肯定有不少朋友,也肯定没什么朋友。

军阀可能也不喜欢和人交朋友。

直到苏少爷出殡,大把大把纸钱天上撒,军阀从别的省一路往南赶,披星戴月终于赶到大雪一样的纸钱脸上砸。

军阀一辈子没哭过,站在苏少爷灵前也没掉一滴泪。

来的急,枪自然带着,走了火,居然自己中了枪,血流了一地。半地纸钱,一半鲜红,一半惨白。

苏少爷身体弱,家里本来就好生养着,不料前阵子被鬼子抓去,拷打了一回,跪了钉板受了刑,回来就伤寒不散,呕过几回血,后来终于油尽灯枯,无力回天。

后几日还出门晒太阳,素日他病了就不爱出门,蔫巴巴的好生可怜,家仆后来也说回光返照,站在苏府门口,眼神光亮,也精神,有时候让家仆给他放个摇椅,他看着北边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他的学生有路过的,叫醒他一回,他睁开眼,学生心疼问他:苏先生,什么时候回学堂。

苏少爷笑咪咪摸头,说,我回去不怕我叫你们背功课了?

学生兴致勃勃的给他背诵,背不了一会儿,精神又不好了,再看他,已经又睡着了。

苏少爷最后几天开始收拾衣物,他喜欢穿月牙白长袍,有时候也沾些淡灰料子。他收拾齐了,整理到衣柜里,落上锁。

晚上的时候把他的手稿平时沾沾点点的文稿画稿都收了,家仆来帮忙,苏少爷叫他生把火,院子里烧了,灰烬别留下,要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。

他有些洁癖,这些到从来都不放松。

原先他跪在院子里一天,等爹出来,他给爹磕三个响头,磕的地砖上都沾上血,人醒过来也记得吩咐,血迹擦干净,院子里别落了不爽利。

那时候他也发了病,从小体弱,爹自然舍不得罚他,唯他后来教了书,有时候也指点苏家的船帮人运些什么,爹后来知道他跟那些党派有什么沾染,气的爹几乎大病。

他性子淡薄,跪了一天,就说了句儿子不孝,不知如何还报父母恩。头上却磕出血来,疤都许久不消。军阀本来还想笑他少爷娇娇气气,身上半个伤疤都无,结果又觉得这样的人落了疤,谁又舍得。

最后却没知道这娇娇气气的少爷被鬼子打到身上一处都没好处,半滴泪也没掉,一个字也没吐,熬到苏家找到关系买通了人,放出来的时候路都走不了。抱回家的时候几乎醒不了。

精神熬得住,终究身体太差,最终也没能过这一关。

他的腿跪了钉板,走路也不方便,回家更也不能走动,想出门也要推着转轮椅。后来他也置气,硬是自己走起来,病越来越重,反倒最后能走动了。

临走的前那晚上还能出门看月亮,回房叫家仆研墨,提了笔却也半个字写不出,家仆舍不得他,叫他早些休息,他摇头,刚要提上名字,一口血喷了半张宣纸。他素来爱干净,终于笑着再摇头,让家仆将他书桌收拾干净。再没写过半个字。

老爷听说少爷呕了血,来看他,他也乖乖巧巧躺在床上,笑的眼睛弯弯,又干净又好看,任爹给他盖好被子。等老爷要出门,他终于喊了声爹,声音干脆,也没了他素来清淡的样子。

睡了一会儿耐不住,家仆在他门外守着,唤人过来,要喝口酒。他身子这样虚弱,怎么能喝了。家仆总归不让,老爷却点了头。他喝了两口,终于心满意足,苍白的脸上竟有些红润,酒却也再不沾一口了。

早上天还没亮,家仆来给他洗毛巾擦脸,他睡得安稳,人已经去了。

军阀一辈子没掉过泪,一辈子没后过悔。

和苏少爷关系也不算太亲密,听人说是那年和部下出门渴了,正路过苏少爷的私塾,部下脾气躁,给大帅要水,被脾气更躁的苏少爷赶了出来,军阀自己去看那傲气的苏先生到底多脾气躁。

就算是相识了。

后来军阀干了背地打鬼子的营生,跟苏少爷处的也更不算近了,也没听说两个人如何关系好,直到苏少爷出殡那天,围圈的老百姓才知道军阀还有这情义,又见军阀一身血走出苏家,全都摸不到头脑,一时间众说纷纭。

也有说军阀其实和鬼子做买卖,害死了苏少爷,心中有愧;也有说鬼子知道苏少爷和军阀背地里有联系,要灭他的威风;更有说苏少爷其实是共产党,鬼子查不出,都是军阀保护。

苏少爷人不在了。没几个月,苏家也举家搬迁,离了那个城市。

军阀再去过一次苏家,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。

后来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,军阀跪在堂前,跟苏老爷要苏少爷骨灰,苏少爷爱干净,没埋在棺木下,病的最后就吩咐了人,他若去了就一把火烧了,骨灰撒在江海里。落得清净。

军阀那么倔的人,硬是跪了一天,终于给了他苏少爷一只毛笔,一身月牙白衫子,军阀去苏少爷屋里看,苏少爷屋子倒是每日有人打扫,干干净净。

自此之后,军阀与苏家再无交集。

后来军阀血洗了日本军营,插旗抗日,编入国军一个师。

苏少爷有次和军阀喝酒,军阀曾开玩笑说下辈子不当这个,当个厉害人。

苏少爷问他做什么。

军阀说,当个土匪,要什么抢什么。

苏少爷还笑他,现在也不过是当了大帅的土匪。

军阀反倒说,那可不一样,土匪喝了酒,带着人马就去抢亲。

苏少爷看不得他的大智慧,笑的眼睛都弯了。兵荒马乱的邪门歪道。

军阀喝的半醉,被他笑的人都全醉了。

把酒给他,嚷嚷着,你喝一口,喝一口就知道我心里怎么想了,就知道我心里有什么了。

苏少爷滴酒不沾,才不会喝酒。军阀自然是知道的,自然也是没办法的。军阀的小心思也没得逞。当土匪的心思也就更没再能实现。

军阀不是大帅了,也不当土匪了。

师长后来也不怎么喝酒,人也大气,倒也得些人心,打仗特别狠,也有本事。

把鬼子打回老家的时候,师长人活着,受了伤,回去也不愿走陆路,倒也任性了一回,做了轮船过江,江河浩浩,大好河山。

天光温柔华夏在,儿女欢笑岁月长。

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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